本帖最后由 湖畔小伙 于 2011-11-1 07:30 编辑
幕色笼罩黄昏,秋风轻轻拍打窗户,偌大的屋子在柔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温暖,吹拉谈唱声钻入每个角落,音响、话筒、戏台、台词架有序摆放,一大伙戏曲票友齐聚在一起,有拉二胡、板胡的,有弹电子琴的,还有吹笛敲鼓的,将清越、氤氲的国粹戏曲演绎得淋漓尽致,这票友里面拉板胡的是我的父亲。 父亲是普通的黄河职工,个头不高,虽仅五十多岁,但皱纹已深深地拉伸在他的眼角,鬓角染上了花白的颜色,对板胡情有独钟。闲暇的周末,悠扬的胡曲从单位宿舍楼飘出,早晨灿烂的阳光从窗户外射入洒在父亲的脸庞,映衬出父亲脸部分明的轮廓,见到了父亲久违的清闲。儿时印象中的父亲,时间论秒过,每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,嘴边重复着“黄河”上的事情,防汛、抢险、护堤等黄河关键词令我印象深刻,数周不回家是家常便饭,每次想父亲打电话时都说在忙,或值班。但从小就深为父亲是黄河职工而自豪,被当地乡亲们称为吃“国粮“的父亲,因为一句句“他爸是吃‘国粮’的”,我快乐的成长。几十年岁月如昨天悄然逝去,父亲一切如故,忙仍旧是主旋律,但身边始终都有板胡的陪伴,俨然成了他的精神支柱。 看着父亲盘着二郎腿,头微微昂起,半咪着眼,将板胡担在腿上,左手抚弦、右手持弓,试弦调弦,身子随旋律的高低轻微晃动,那陶醉的神情让人印象深刻,做孩子的从心底为父亲的清闲而高兴。在窗台外趴着有几个孩子探头探脑,父亲向他们招手迎进,他们或蹲着,或站着,或坐地、靠墙,双手托腮,专注地听着,时而走调的学两句;母亲在一旁边听边做着针线活儿,笑容挂满脸上;那只吃饱的小猫静静地蹲立在墙角倾听着,父亲手指灵巧地拨弄着内弦演奏出生机盎然的胡曲《百鸟朝凤》,投入而动情,欢快的琴音使整个屋子更加和谐。 离敬老院演出的时间一天天临进,父亲和他们自发组织的业余戏曲演出队排练了一次又一次,日程安排表上白纸黑字:上午去敬老院,中午回来吃饭,下午去县老干部活动中心义演,档期排得满满。所谓吃饭,就是演出间隙啃几个包子,喝碗汤就凑和了,有时车费还得自己掏腰包,为啥?也许戏台下喜爱戏曲老人们,洋溢在脸上的愉快表情是最好回答。台上大红的绒布下,古典的装束,娴熟的戏曲,悠长的琴音,精彩的表演,这跟他们不成文的规定,每周定期排戏是分不开的。“台上一分钟,台下十年功”,最重要的是爱心所系,那些每逢为九九重阳、过年过节,孤单的老人们翘盼他们到来。 父亲案几上摆着几近脱了漆色的板胡,在父亲收藏的数把板胡中,这是父亲的最爱,用椰子壳做的椰瓢,用省了近半月的生活费买的一束马尾巴做弓杆,琴杆是找根木棍自己打磨的,弦轴是卖破烂的那里回收的,油漆都磨脱发出透亮的余光,在父亲的调试下,虽然与市售的板胡发出的音质没法比,但父亲却喜欢它,缘于他陪父亲近三十个年头,在偏远的黄河岸边,巍巍的大闸之上,夜深孤独时,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装进了胡音演奏出来,驱散一天的疲劳,随滔滔黄河之水涌向天际。有次我在打扫房间时,无意将它丢进了垃圾桶,又被父亲宝贝似地捡了回来。以后,我再也不丢那把板胡,因为它融入了父亲深深的情感。 父亲的人生像板胡,节奏时快时缓,音调悠长悦耳,让人记忆犹新。多少次,动听醉人的乐曲拨动着我的心弦,指引着我前行的路。我知道,在老爷子即将退休之时,有点爱好挺好,生活得更有滋有味,能够快乐地享受晚年生活。但愿痴爱板胡的父亲,天天抱着板胡偷着乐呵吧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