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平高利贷最后真的变了一个“肥皂泡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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江苏有个泗洪宝马乡，山东也有个东平奥迪村。从不起眼的小乡镇甚至贫困县摇身一变 ，变成了引人注目的暴发户集聚地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——身后有火红的高利贷产业链作支撑 。然而，这条“击鼓传花”式运作的产业链脆弱且充满风险，如今的东平，已在一夜暴富之后开始显露虚假繁荣的“肥皂泡”效应。

　　10月6日，国庆长假倒数第二天，泰安市西南的东平县城略显平静，位于汽车站附近的道路据说是这个小县城最繁华的地方，但就在这片道路上，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宝马悍马等豪车遍地的状况，这个曾经因为民间放贷而盛极一时的小县城回归平凡。

　　一年半之前的东平并不是这样。

　　“大街上随处可见宝马奥迪，这种车在东平其实都算不上好车，光悍马就好几辆呢。”老杨在东平开了快5年出租车，他回忆说，近年突然之间就在街道上冒出了很多豪华轿车，“感觉这个县城一下子繁华了很多。”

　　繁华来得快，去得也快。“从去年年初开始，那些好车突然之间消失了。”对老杨而言，这些车的确来得快去得也快。“就是突然之间冒出来了那么多好车，然后突然之间就消失了，真记不得具体时间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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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很多参与其中的放贷者与借贷者看来，全民高利贷狂热主要因为正规金融机构在这些贫困地区的缺位，此前曾有媒体调查指出，在偏远农村地区，国有商业银行机构的整体退出，农村信用社的撤并和人员精简，造成县域金融主体缺位。基层商业银行贷款权限上收，供贷能力受到限制，无法及时满足正常的资金需求。

　　在东平，当地人办理贷款最常去的正规金融机构是农村信用合作社。10月7日，记者曾经前往东平一家农村信用合作社询问贷款事宜，一位工作人员答复：“需要本地户口、结婚证、工作证明等条件。”但实际上，在东平县各个乡镇，如果不能提供在职工作证明，办理贷款仍然很困难。其实，不光在东平，目前在很多偏远村庄依然存在“春贷、秋收、冬不放”的现象，客观上为民间融资提供了发展空间，致使民间融资活跃。

　　在正规金融机构缺位情况下，又没有对民间融资进行规范监管，导致民间融资跑偏。著名财经评论员叶檀认为，一方面是高利贷狂欢陷入集体疯狂，另一方面是正常的民间金融被刻意忽视，民间资金在歧视之下走上不归路。

　　在东平，民间融资活跃的表现之一就是遍地理财公司。现已把理财公司开到了泰安的东平人侯经理说，所谓的理财公司，业务范围可以包括理财、典当、拍卖等等 ，但筹款并将款项重新借出去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项。

　　“理财不是放高利贷，是小额投资，我们有国家颁发的小额信贷投资证书，主要是为小企业或者创业者提供方便。”侯经理举例道，比如从银行贷款，就算手续齐全符合条件也可能要60天，而他们这儿最多只需要一个星期，“当然我们会专门去实地考察这些借贷人的抵押物品，比如房产证、土地证等 ，而且我们的利息也就3分左右，不会太高，严格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来。”谈起他和其他放高利贷者的差别，侯经理告诉记者，一是他的利息低，二是大都需要抵押。

　　“在以前，很多当地人放高利贷根本不需要什么抵押，只要有人担保就行。”侯经理告诉记者，借钱之后就是一张很简单的欠条，某某欠某某多少钱，如此而已，“由于需要担保，这也造成了很多人都是把自己熟悉的亲人朋友扯进去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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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开始的时候老百姓能够通过放贷赚钱，于是大家一股脑地都去放贷。后来放贷的利息越来越高，很多人还不起，只好拿赌博来碰运气 ，结果越输越还不起。整个放贷产业链只要有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，崩盘就在所难免。”家在泰安的侯经理2007年来到东平参与放贷，如今仍在泰安开着一家理财公司，对于这场全民高利贷狂欢，他有着清晰的认识。

　　■揭秘

　　债主层层加息放贷像搞传销

　　与泗洪等贫困县城“放爪子”的放贷模式类似，东平县人放贷采取的也是逐级放贷利息叠加的方式。

　　侯经理介绍说 ，其实他所在的理财公司钱都是来源于亲戚朋友 ，最多的时候不过200多万。“通俗地讲，我以 1分的利息把这笔钱收上来，然后再把这笔钱以 3 分的利息放给我的上一级，我赚取中间差价。”

　　跟侯经理直接联系最多的上一级客户是马某，他最多的时候融资规模能达到六七千万，而马某的上一级客户则是杨某，杨某的名字在东平几乎每个人都知道，他最多的时候融资有两个多亿。“其实跟传销差不多，就是你发展的客户越多 ，挣的就越多 。”

　　随着利息的一级级叠加 ，等到杨某放贷的时候，从他手里借出去的钱利息可能已经高达1毛多 ，这也就意味着基本没人还得上这笔钱，最后只能选择跑路。“东平县搞实业的人数量毕竟有限，所以除了在当地放贷之外，那些融资数额比较大的放贷人主要会去外地放贷，钱并不完全在东平县城内流通，这样更加增大了资金使用的风险性。一旦外地有一两个借贷者还不上，本地人鞭长莫及，就亏大了。”侯先生还说 ，放给本地人的钱，90% 以上并不是用于实体经济发展，而是被挥霍掉或者赌博输掉。因此整个民间借贷产业链更加脆弱。

　　记者在泰安采访期间，有不少曾经参与放贷的当事人表示，参与放贷的不仅是普通百姓，不少事业单位、政府机关的工作人员也涉入其中 ，在高利贷崩盘之后更是有不少人或者被辞退，或者直接跑路。

　　广为人知的是一名姓李(音)的公务员，他因为欠钱而被债主在网上通缉。“他自己借贷，同时也放贷，听说最后被停职了。”这是东平不少借贷者印象比较深刻的公务系统放贷人。

　　此外，东平高利贷链条上经常可见银行的推手作用，比如从银行贷款，有时甚至也要向相关业务人员交付20% 的“利息”，由此进一步造成借款人资金链紧张，不得不转向高利贷；另外，贷款者还银行的钱，有些也是来自高利贷，至此，拆东墙补西墙的危险营生就此开始。

　　泰安市农村信用社2010年曾下发《泰安市农村信用社清理员工非法从事民间借贷活动排查方案》的通知，不过排查的结果却是并没有员工参与放贷，“经自查与检查 ，目前未发现员工有非法从事民间借贷、为非法民间借贷者提供资金支持等现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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贫困县有个奥迪村

　　在高利贷最为猖獗的2009年到2010年5月份之间，东平坊间流传的一个笑话是，“很多人知道东平有个奥迪村，去济南奥迪4S店，只要说是东平的，经理亲自接见。”

　　根据一份在网络上广泛流传的数据显示，东平县2009年6月奥迪购买量居然超50辆，2010年鼎盛时期全县奥迪保有量284辆，宝马75辆，奔驰42辆、保时捷、法拉利、别克等好车大街上应有尽有。在东平县州城镇，一个村里4000多人，有奥迪87辆，被奥迪大中华区称为奥迪村。

　　虽然这些数据并没有得到官方证实，但记者在东平采访期间，当地百姓在谈起东平当时的豪华轿车时，基本都证实上述数据只多不少，“保守地说，也得9成多是放高利贷的人买的。”而最值得注意的是，上述被称为奥迪村的州城镇正是东平全民放贷最为普遍的地方。

　　“镇里基本每家每户都有存款拿出去放高利贷。”州城镇原是东平县政府所在地，人们习惯称之为东平老城，当地一位出租车司机老何告诉记者，“要不是我当时把钱用来买房子给儿子娶媳妇，我肯定也把家里的钱拿出去放贷，1分的利息，1万元贷出去一个月就能拿到100多，比放银行里好多了。”

　　老何称，那时候在东平县放高利贷已经是一个职业了，同时也催生了其他的职业，比如专业讨债的打手一族，专业筹款的圈钱一族，“满大街除了好车，还有到处招摇的小混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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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学生借钱都要算利息

　　在很多借贷人眼里，东平的放贷热潮始于亲戚朋友之间的借款，盛于人们的贪婪。

　　“最开始就是亲戚朋友之间互相借钱，然后大家觉得有利可图，于是出现了专门的借贷业务。”一位当事人告诉记者，再到后来，有一群人专门从事放贷工作，成立了理财公司。其实理财公司主要业务就是私人贷款业务，月息开始的时候1分，后来大多在6分以上。

　　其实这些所谓的理财公司就是中介。“先把村民的钱收上来，月息是1分，然后再以6分的利息放给需要钱的人，赚取中间的差价。”这位“圈内人”告诉记者，这样来看，老百姓最开始每个月还能收到一笔钱，理财公司也能赚取一部分差价，然后需要钱的人也拿到了钱，这是一个看起来很合理的产业链。

　　鼎盛时期，东平当地的不少小学生都学会了放贷。这从当地广为流传的两个笑话可窥见一二。在小学校里，一小朋友向A借一元钱，A说好的，明天必须还我一元一毛钱，不然找人扁你。还有更可笑的，过年的时候小孩的压岁钱一般都不少，一位妈妈对孩子说：“孩子把你那200元钱给妈妈，妈妈先用一下。”孩子说：“你给我多少钱的利息啊。”妈妈说：“小屁孩，还给老妈要起利息来了。”孩子答说，“你看看爸爸和他的朋友谁不是这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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赌博加速高利贷崩盘

　　从2010年初开始到5月份，东平高利贷开始大规模崩盘，许多理财公司的老板和借贷者因还不起高利贷而跑路，“那时候济南遥墙国际机场的宝马就黑压压一片，老板开着宝马车去机场，直接把车停在机场，然后坐飞机走人，车都不要了。”

　　这其中有很多人，是因为放贷之后赌博最后倾家荡产的。在东平，放贷往往跟赌博联系在一起。“济南和泰安等地的星级酒店里常年都有东平人的包厢，他们乐此不疲地干同一件事，赌博。”

　　在泰安开理财公司的侯经理曾经目睹过当时赌局上的盛况。“2008年，我去东平的第三天就见识到什么叫赌博，听说有个在赌局上放贷的人，带去了最少三百万元，全是现金，很多现场的人是第一次见这么多钱，一万元钱一天收500元的利息，要命啊。那些打牌的，年龄不大，都开着几十万的车。像这样的赌局我一共见过5次。”侯经理告诉记者。

　　为什么高利贷会跟赌博联系到一起呢？侯经理认为，主要是因为最后高利贷利息高到已经让人还不起的地步，于是有借款者只好用赌博来碰运气了。

　　“放贷利息从1分、2分、5分涨到5毛，这样高的利息，如果是搞正常的实业或者投资怎么可能还得起？还是赌博来钱最快，但输得更快。”侯经理告诉记者，参与赌博的人多是20岁左右的年轻人，根本就不懂得过日子，“有的年轻人通常就带一两万元去，屋子里除了赌博的人还有现场放贷的人，一旦有人输光了，立刻放贷，这时候的放贷利息一般都很高，有时候能到5毛。我见过最多的一次是一个参与赌博的年轻人借了200多万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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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万借款一年半“滚成”70万

　　王建(化名)是东平县“全民借贷潮”的受害者，当初因为创业需要，他借款20万元，不到一年半的时间里，欠债累积到70万元，自此躲到了北方一个偏远省份不敢回家。为了防止放贷者去骚扰家人，王建甚至跟结婚三年的妻子离了婚，孩子跟着前妻过。

　　1987年出生的王建原本有非常光明的事业。“我是2006年7月份开始自己创业的，当时在老家开了一个小店代理品牌油漆，从银行借了4万多元，后来2009年5月想扩大规模，又去贷款，银行说让我把我的贷款全还上，然后再给我多批点，于是我借了朋友的钱去还了银行的贷款，银行答应几天后再把款贷给我，结果却违约了。”王建说，正好那时东平的高利贷风开始了，他只能借了这家还那家的债，从欠20万到后来不到一年的时间欠了70多万。”

　　对于借高利贷的过程，王建有着痛苦的记忆。“高利贷的利息涨得太猛。从开始的时候月息一分到二分再到五分，涨到了后来的一毛，两毛，甚至更多。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都开始了疯狂放贷，而我们做生意的又没什么好的办法，只有抱着侥幸心理还了低的去借高的。就这样生意垮了，家庭也散了。”

　　王建说，银行总是以某种原因推辞放贷，成为他走上借高利贷的直接原因。“后来才知道，我找的银行并不是不放贷款，只要你在银行有关系或者拿出20%的回扣来给相关业务人员，你就能拿到你想要的贷款，5万元、10万元甚至更多都能拿到，只要你有钱有关系！对于我这样一个刚开始创业的普通农民来说，这比登天还要难。有些时候，没有熟人即使送了礼你也不能拿到贷款。”

　　但是直到现在，王建仍对银行贷款抱有希望。“我当时已经承包了一块地，技术、市场都有，只要能从银行贷到钱，肯定能搞起来。以前我是没有办法才选择了借高利贷的，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主要怪我自己。但现在只要银行肯贷给我钱，让我先把高利贷还了，我自己绝对有信心以后把银行这个钱还上。”王建说。文/图  记者 李杨

小溜溜号

现在才写出来，马后炮了

飞舞吧东平

小溜溜号 发表于 2011-10-11 15:31
现在才写出来，马后炮了